第37章：最后审判

收集到了当事人的笔录和一些证据后, 池夏跟着沐戚从凶案现场到公安局之间来来回回忙碌了好几天。

比较神奇的是，这些天，沐戚的人格没有切换,安安分分的潜伏在大脑里, 像是陷入了沉睡。

那些副人格还是挺会看人脸色的, 不耽误主人格的正事。池夏想道。

今天是审判的最后一天。这些天由于池夏对案件的深一步了解, 也越来越对胡天姿的行为感到惋惜,她的极端行为并不是天生如此，而是环境和教育的缺失导致。

她的聪慧用错了地方。

胡天姿说的那些话里, 池夏印象最深刻的便是，当沐戚问到她为什么用保鲜膜把她母亲的尸/体包裹住时，她本以为她会说是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发臭。

她那时微微仰着头, 眼眸微亮：“我希望妈妈能够上天堂。这是一种仪式。”

池夏原以为她怨恨母亲都已经可以痛下杀手了，没想到她的解释居然是这样。

但错了终究是错了，犯罪必将受到审判。

受害者家属表示不追究犯罪嫌疑人胡天姿的犯罪行为, 加上她主动自首, 认罪态度良好, 经过沐戚的调查取证, 嫌疑人非预谋犯罪, 可以从轻、从减处罚。

最终结果宣判胡天姿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, 在工读学校进行强制教育。

至于后期，胡先生考虑给她安排钢琴课程，这就不属于沐戚的业务范围内。

和胡天姿见了最后一面，池夏看着对方乖巧安静的模样, 不禁觉得遗憾和难过。

本来是一个天之骄女, 一念之差，心生罪恶。

原来家不仅能够铸就天才, 也能毁灭天才。

离婚家暴给袁某造成心理阴影。袁某的情感需求胡先生没有给予，于是想从孩子身上获取，不自觉地对其进行控制，孩子稍有不称心的地方，便是打骂责辱，形成‘严母’的恶性循环。身为母亲要求越严格，精神控制就越变/态，而孩子的也越发受到精神摧残，酿成悲剧。

世上大多悲剧的产生都是一意孤行，自以为是所导致的。父母需要关注子女的心理诉求需要，而不是一味灌输自己的意志，将孩子培养成傀儡。

“在里面有什么问题和需要要及时告知警察叔叔和教导员，他们会帮助你的。”池夏半弯着腰，伸出了握成拳头的手，摊开手，上面静静躺着几颗奶糖，池夏的手柔软且散发着健康的红润。

奶糖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一开始出场的会说话的兔子，让人忍不住好奇去追寻它的身影。

“那可以找你吗？”一向安静的胡天姿这回没有拿走池夏手中的奶糖，稚嫩的眼眸里映着池夏温柔的面孔。

池夏眼眸一动，笑着揉了揉胡天姿的头：“想姐姐的话，可以写信给姐姐，姐姐也会过来看你的。”

“就像是寄小读者的形式？”胡天姿没有躲避池夏的动作，任她温柔地触碰自己的头顶，沉静着表情疑问。

“对，是姐姐专属寄给你的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胡天姿点点头，白净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慎重，“放心，我不会经常打扰你的。”

“姐姐是个无业游民，欢迎打扰。”池夏脸上绽放出慈爱的笑容，仿佛能吹散郁积在心头的阴霾，像一束阳光，温暖人心。

沐戚微微皱眉，安静地站立在一旁，做一个冷漠无情的旁观者。周遭的空气散发着一股薄荷的清凉味道。

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人之间的互动，不插手、不过问，存在感低的像是融入了空气里。

胡天姿确认了池夏的想法后，将她手心里的奶糖一把抓住，下一刻却仿佛不经意地瞟了沐戚一眼，眼眸微微上扬，像一只偷吃东西得逞了的小狐狸，擦干净嘴角毁灭证据，却又让人知道东西就是它偷吃的。

狡猾又恶劣。

胡天姿像那只被小王子驯服的小狐狸，乖顺地朝池夏露出了浅浅的笑容，倒有几分天才钢琴少女的气质和乖觉。

“谢谢姐姐。”

沐戚微微皱眉，漆黑的眼眸带着寒意扫向装成小白兔的胡天姿，带着一丝警告。

回去的路上，池夏发现经历了这个案件的沐戚眼眸逐渐深邃，有些沉默。

相比于之前，池夏觉得她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般风平浪静。

与此同时，沐戚也变得更加粘人。池夏不知道她是不是受了案件的影响。

最近几天，沐戚的眼底发青，明显是没睡好的样子。和她同床共枕的池夏却是知道沐戚这些天晚上一直做噩梦，嘴里吐露出来的呓语，声音微弱，几乎到了听不清楚的程度。

池夏想，沐戚可能是在胡天姿身上看到了和她相似的遭遇。

单亲母亲，将愤恨发泄在女儿身上，也永远地离开了她的世界。

工作结束回家，池夏看着有些憔悴的沐戚，微微叹了口气。

不能放任她如此低沉下去了。

“戚戚宝贝，陪我去一个地方。”池夏上前，亲密的挽着沐戚的胳膊，昂着头在她的下颌啄了一口，撒娇道。

“嗯？可是我们还没有吃晚饭。”池夏的主动让沐戚享受其中，大脑却是清醒，立马询问道。

“今天委屈一下戚戚的胃，我点了全家桶，嘿嘿，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肯德基了。”池夏咬着嘴唇，有些不好意思道。

“你吃腻我做的饭菜了？”沐戚低头，深邃似海的眼眸凝望着池夏，眼睫毛有些失落地耷拉下来。像一只受了委屈的拉布拉多。

“没有没有，戚戚做的饭是人间美味，怎么吃都吃不腻，吃到一口都是满满的幸福。但是最近一直忙案子，再做饭的话，我怕累到你，戚戚总是为我洗手作羹汤太暴殄天物了。”

“我也想洗手做其他事情。”

池夏被她突然开到黄腔给噎住了，不可置信地看向风轻云淡的沐戚。

为什么这世界上居然会有面无表情开车的人？

经过池夏的撒娇卖萌，沐戚最终同意了，她想看看池夏小脑瓜子里打了什么主意。沐戚静静地看着她准备了一些像是春游的物品放在后备箱里，没有插手多问。

坐上车后，晚霞夕阳已经从天宇坠落，途径淡琥珀色的街巷，绚烂焚烧着的天色映上车窗。沐戚静静地看着窗外流逝的暮景。

转而看向在驾驶座上池夏，她像是漂浮在霞光里，白净地甚至剔透的脸蛋映着光彩，她眼睛的周围仿佛光亮源头。

沐戚脑海里想着她琥珀色清澈的眼眸，下一瞬间，她的眼睛却同霞光重叠，就像在夕阳的余晖里飞舞着的旖旎小精灵。

赶在暮霭沉降之前，池夏将沐戚带到了一处山顶上。此刻，眼前景色已经是晚霞渲染一天中最华丽耀眼的一幕，万物披上了绝美的华服。

“我们到了，下车吧。”池夏解下安全带，朝沐戚示意道。

沐戚微微诧异，看了眼四周有些荒凉的树色，点了点头。

两人此刻站在山顶之上。

天色起了涟漪，荡涤出一道道或橘或红的痕迹，橘如枫叶、红如烈火，美丽且壮观。望着天际晚霞，似乎霎时使人心生出无穷的幻想、希望和勇气。

“好好看呀！”看着眼前的景色，池夏的语言却是格外朴素，和她的职业完全不符的样子。

“嗯。”沐戚顺着她的话，看向前方，表示赞同她说的。

晚风吹拂，不像白天那般灼热，带着一丝清爽的凉意。

池夏将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，桌布铺在草地上，全家桶一一摆放在上面，驱蚊液在四周和两人的身上喷了个遍，味道没有太过浓郁刺鼻，反而有些薄荷的清香。

“野炊吗？”沐戚看着席地而坐的池夏，有些意外，但也跟着坐了下来。

“嗯哼，亲近大自然，心情也会跟着变好。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过来爬山，这里的山路没修葺之前，车子可开不上来。”池夏说话的时候，双眼亮晶晶的，宛若天上星辰。

“不提喂蚊子这件事的话，还是挺不错的。”沐戚看着池夏放松的样子，浅浅笑道。

“喂，你好煞风景哦。”池夏白了她一眼，打开全家桶，套上手套，抓去一个鸡腿望嘴里塞，眼里示意不为所动的沐戚可以开吃了。

“试试炸鸡翅嘛～”池夏将一个看起来金黄酥脆的炸鸡翅递给沐戚，娇憨道。

沐戚迟疑了片刻，妥协地接过鸡翅，看着山下的风景，轻声道：“下次在家做给你吃，干净卫生些。”

“唔，戚戚真的太好了。”池夏感动地凑了过去，在沐戚清冷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油滋滋的印记。

洁癖的沐戚有些无奈，抽出纸巾擦了擦脸。静幽幽的眼神看得池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。

“考虑到我们两个的酒量都很差的缘故，所以还是以可乐代酒吧，干杯！”池夏用纸杯将可乐盛满，朝沐戚举起杯子。

沐戚静静地看了她一眼，拿起另一个纸杯朝她碰了一下，眼眸在纸杯上凝固了一会儿，随后抿了一小口，眼睫轻颤。

夕阳渐渐落下，夜幕逐渐降临，原本绚丽多彩的天空像是燃尽了最后的炽热变成了冰冷的深蓝色。

“怎么想到带我来这里？”

“想带你看良辰美景呀，近年来，天上很少能看到星星了，感觉它们都隐居在城市里的灯火阑珊里。”

池夏眼眸微亮，俯瞰着山脚下的城市，渐渐地，灯火越来越多。

“我想让你开心点。”池夏转头，嘴里还叼着沾着番茄酱的薯条，看上去没什么诚心的样子。

沐戚微微愣住，眼尾一弯，抿嘴轻笑。

“小心番茄酱沾到嘴唇上。”沐戚提醒道，随后也看向山脚。

“她可不能让我共鸣，我和她不一样。”沉默半晌，沐戚开口道，漆黑的眼眸吸收了天空幽蓝的色彩。

“我的母亲不爱我，我也不爱她。”

“她是在我小升初的那时候，意外坠楼死亡的，跟着她的姘/头吸食一些致幻的东西，最后神志不清，从阳台上跳了下去。”

“某种程度上来说，她的离世对我是一种解脱。”沐戚嘴角微微勾起，眼眸里波澜不惊，像是装进了一片深海。

“其实我小的时候见过你，在警察局。”沐戚看向池夏，嘴角挂着笑意。

“我现在怀疑，你是糖果小卖铺，见到可怜的人就给糖吗？”

“啊？”池夏摸了摸鼻子，皱着眉头回忆，“我见过你，还给你糖吃了吗？”